俞非鱼将自己团紧的掌心悬在宋玉章手心上头,掌心一放,一块薄薄的木片就落在了宋玉章手心。
木片是淡黄色,就跟世上所有普通的木头毫无区别,宋玉章看不出这东西的特别之处,于是用疑惑的目光询问了俞非鱼。
俞非鱼露齿一笑,这是铁路打下的第一块木橛上削下来的一片,我定点打木橛的时候,忽然想到这东西很有纪念意义,尤其是对宋行长你来说,廖局长说海洲的这条铁路重修是宋行长你一手促成的,所以我想削下来一片给你留个纪念。
宋玉章掌心托着那薄薄的木片,微笑道:我很喜欢。
俞非鱼笑得更高兴了,你喜欢,那太好了,我想你那样有钱,送什么值钱的都难让你开心,这东西虽然不值钱,但你喜欢那就真的太好了俞非鱼正说着,眼睛又向宋玉章身后右侧看去,咦,小孟怎么来了?
回城车上有人已经往孟庭静那过去了。
俞非鱼恍然大悟,他忘了,他带的好几个工程师都是孟庭静给他匀过来的呢,哈哈,不对,他也是孟庭静手下的人哪。
俞非鱼终于想起自己是领了谁的薪水,忙对宋玉章道:宋行长,我去跟小孟打个招呼,你别走,我还有很多话想对你说。
俞非鱼飞快地向后跑了。
宋玉章将手心里的木片放进了口袋。
被众星捧月的孟庭静脸上是全然的面无表情。
俞非鱼见怪不怪,这位师弟从初来剑桥时便是以面色阴沉而闻名,谁他都不给好脸色,以前学校里有两个正儿八经的王子,孟庭静见了,照样是这副目中无人的神态,好像这世上就没人配他给个笑脸似的。
俞非鱼同他的关系也很一般,但俞非鱼是个天生心大又很善于让自己感到快乐的人,所以对孟庭静的阴沉不以为意,大大咧咧道:孟老板,我回来啦,我还有事就先走了,回头再向你做汇报。
他对着孟庭静挥了挥手,转身即走,飞快地又跑回了宋玉章身边。
宋玉章长身玉立,俞非鱼高大挺拔,对着宋玉章连说带比划,宋玉章看上去也并非无动于衷,后脑勺的黑发随着笑时的晃动也一齐晃动。
如此大约三五分钟后,两人便一齐走向了宋玉章的车。
宋玉章感觉到身后似乎有一道目光正注视着两人,上车后,他静坐了一会儿,没吩咐司机开车。
俞非鱼问他:怎么了?车坏了吗?
宋玉章微微偏过脸,从车前头右侧的后视镜看到了人群中鹤立鸡群的孟庭静。
孟庭静正看着他们车辆的方向,身影在后视镜里有一种扭曲的拉长。
宋玉章已经一个多月没见过孟庭静了。
海洲虽然很大,但以他和孟庭静的身份还有两人之间的合作关系,无论如何也不该一个多月里一次面也碰不到。
他没有刻意躲着孟庭静,那么就是孟庭静在刻意躲着他了。
也好,水中月,镜中花,终究也只是梦一场,他醒了,孟庭静也醒了,大家各走各的路,也没必要再强求在一块儿。
车没坏,宋玉章向前扬了扬声,走吧,去国际饭店。
聂青云等到晚上七八点时,宋玉章终于回来了,他同个陌生男人从车上下来,两人面对面不知说了什么,都是脸上带笑,随即便互相拥抱了一下,那男人挥着手向门外走了。
宋玉章回头踏上台阶,走了两步后便见到了黑暗中的聂青云,他微微一怔,道:青云姐?
聂青云回过了神,忙给他送上了支票,多谢你,这回若不是你从中斡旋,我们家要出大事了。
宋玉章背着手,没有接支票的意思,不必,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。
聂青云心中惴惴,捏着支票,也没有收回的意思。
留着吧,宋玉章道,后续周转还需要很多钱,银行现在现钱不少,向你们借的三千万美金年后我会先还一部分,如果你实在要给,就将这张支票抵扣在里头抵债吧。
聂青云只能收回支票,她踩着高跟鞋下了台阶,走了两步便回过了脸,夜色如墨照着纯白的拱门,宋玉章立在巨大高耸的拱门下,叫聂青云想起了四个字,遗世独立。
聂青云又哒哒哒飞快地跑了回去,她看着宋玉章,心口微微喘着气,要不要要不要一起喝两杯?
第125章
宋家的藏酒不少,反正都是宋振桥留下的遗产,宋玉章喝着也不心疼,随便从地窖里找了两瓶红酒开了,吃过饭了么?空腹喝酒可不大好。
聂青云没想到他这个时候还能对她这样细心绅士,一时便又有些羞愧。
宋玉章欠他们家情的时候,她对他是多么的无礼啊,教养全都拿去喂狗了。
宋玉章叫佣人送来了一些小点心,他在国际饭店已经吃的差不多了,听佣人说聂青云等了他好几个钟头,应当是没吃晚饭的。
宋玉章往玻璃杯里倒了一些酒,酒液是暗红色,香气很浓郁,将倒好的酒杯往聂青云那推了推,再给自己也倒了小半杯。
聂青云拿起酒杯,二话不说便先一饮而尽了。
宋玉章微挑了挑眉,青云姐
聂青云手臂在空中一顿,自己拿了酒瓶给自己倒了一大杯酒,她端起酒杯又猛灌了两口,随后道:痛快!
宋玉章笑了笑,这样图一时的痛快,明日你可要头疼难受了。
头疼就头疼吧,也是难得有这样的机会。
聂青云想起从前和同学一起彻夜喝酒跳舞的日子,感觉好像那都是上辈子发生过的事情。
她又喝了一口酒,才看向了宋玉章,方才同你一起回来的是不是那位给你写情书的铁路工程师?
宋玉章将酒杯放在膝盖上,似笑非笑地看了聂青云,青云姐又要查我的岗?
聂青云摇了摇头,我没资格管你,她猛灌了酒,红晕也飞快地上了脸,谁也没资格管谁,我们都是自己的,自己管自己。
宋玉章低头看着杯中酒液,这话说的好。
聂青云笑了笑,我先前想管你,是我迷了心窍,太难过了,我看不上宋明昭,他给我大哥偿命我也嫌不够,心里恨,没地方恨,只能恨你。
聂青云又抿了口酒,她坐在沙发上,左侧微靠在沙发扶手上,头发闪着光一样地倾泻,哎,我自己也知道不该恨你,但是人有时候真是连自己都管不住自己。
不对聂青云扭头看向一边坐在椅子上的宋玉章,是我想陪你喝,想听你说话的,不是叫你听我抱怨的,来,请你说。
宋玉章笑了,我?说什么?
说你委屈,说你难过聂青云微耸了下肩膀,将酒杯又垫在唇上,喝了一大口微凉的酒,说你为了我们聂家,伤了同孟庭静的情分
屋内静静的,悬挂的钟表滴答滴答地走着,宋玉章静坐着思索聂青云所说的话。
委屈?难过?好像真谈不上。
宋玉章摩挲了酒杯,先前我总想着感情与利益应当分开,这样才能问心无愧,可惜后来我发觉人若想做到问心无愧,那受罪的就只能是自己,我一向也不是什么完人,他抬起眼对聂青云笑了笑,既然这样,那还是让别人受罪去吧。
聂青云听得有些呆住,不自觉地便出了神,良久她扭过脸,试试探探道:玉章,是不是我们逼得你太紧了
宋玉章声音低沉地笑了笑,面上乐不可支的,随即又板正了脸孔,不。
他端着酒杯站起身,是我自己将自己逼的太紧了。
他是越有钱而越要脸越讲感情,活得一日比一日负累深重,瞻前顾后,活得自己都快认不出自己了。
抬起酒杯抿了一口,宋玉章扭过脸,他单手插在口袋中,水晶吊灯打在深色的地板上反射出略显刺眼的光,照得他整张脸都有了光彩,他温文尔雅地微笑道:青云姐,如今你觉得是你们亏欠了我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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